【狗珊】钟楼怪人(十六)
(十六)珊莎·亨特其人
羊群生病了。
这让珊莎损失了一大笔钱。
她不得不多贩卖一些绣毯,美味的浓汤,羊羔幼崽,阁楼的修缮……都需要钱。
珊莎的脑子和银币纠缠了一夜,然后沉沉睡去。
早上她睁开眼,看到枕边的野花,它长着细幼的花瓣,散发着青草的芬芳。
她一见到它就知道,猎狗回来了。
餐桌上放着一袋钱币,漏水的阁楼也已经修好了,而猎狗光着膀子在院里劈柴。
他见到珊莎,欲言又止。
“发生了什么?”
“什么都没有”
说谎。
珊莎并不追问,反正他早晚会说。
他们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已经两年了。
她偶尔会到镇子上,而猎狗显然比她混的更好,她早就说过,他有在哪都能活下去的本事。
他穿的像个良民,可再朴素的衣衫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杀气。
这很好。
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招惹他们。
头戴用鲜花装饰的帽子,身穿镶有彩色穗带衬衣的表演者跺地,跳跃。乐师演奏着小提琴或手风琴,舞者腿上系的铃铛随着音乐节拍轻松愉快地叮当作响,十分悦耳,女郎们翩翩起舞,或拉着情郎欢快的旋转。
“这是什么节日?”
“五月节”,提着篮子的农妇侧头打量,待看到女子火红的头发时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。
原来是外乡人。
她善意的解释说:“这是我们的祖先克尔特人历法中夏季的第一天,它是祭祀‘花果女神’的日子”
青年男女都围着花草编成的大花环翩翩起舞。农妇看了眼珊莎的发式,直爽地说道“每次庆典,都会选出一个少女做‘五月皇后’,你应该试试”
珊莎向往地看着广场上的少女,她们歌唱着,舞蹈着,没有丝毫烦恼。她将准备寄卖的绣毯递给猎狗,欢快、矫捷、轻盈地加入她们的队伍。
猎狗没有再看,他默默的抱着毯子去了位于镇子西边的铺子,然后揣着换来的钱拐回广场附近的酒肆。
“亨特,你怎么没去看‘五月皇后’的选美?”酒肆老板上前招呼道,任何一个地方能开酒肆的,都不是简单人物。
猎狗灌了一大口酒,然后挥挥手,示意再拿一杯。要说日升王国里他喜欢什么,精湛的酿酒术一定榜上有名。
老板托他做过几趟大活儿,知道这是个有本事的,对他的无礼也不计较。见他心情不好,反倒交代伙计把猎狗的酒钱记在自己账上。
周围的人都在讨论“五月皇后”,泰勒小姐,路易斯小姐,温莎小姐,安妮小姐……
猎狗重重的把酒杯砸在桌上,本来喧闹的酒肆顿时鸦雀无声,众人都朝这个高大凶恶的男人看来。
他想嘲笑他们的愚昧,谁的美貌能胜过她?
可他什么都没说,丢下了几枚银币仓皇而逃。
正如他所猜测的一样,他回到广场时,群众聚集在她周围,她头戴胜者花冠,不时有青年男子出来大献殷勤,猎狗无法看清他们的长相,但他知道,一定比他的丑脸英俊。
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了,直到红发女郎朝他挥手,他才猛然挺直身子。他看得那样的入神,连旁人靠近都没有觉察,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粗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,那是一种带着欲望的沉迷的温柔目光。
他远远地眺望着广场,既不让少女离开自己的视线,也不靠近。
当他们回到村子里的时候,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候。
珊莎像过去一样,和猎狗互道晚安,然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“你想回去吗?”
她听到身后男人的问话中带着迟疑。
她回过身看他“你要和我说什么?”
猎狗想要喝酒,可他记得他离开时她正为生病的羊群发愁,所以他没有买。
“海那边又改.朝.换代了,新王是你的弟弟布兰”
“没有人能再威胁你了,你会是临冬城堡的女爵”
“荣耀,财富,地位……”
珊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,她的面容在昏黄的烛火中更加柔美,她用矜持的腔调问了个古怪的问题“你为什么叫我小小鸟?”
猎狗很久没听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,他的喉头上下滚动。
“说话”珊莎催促到。
猎狗握紧拳头一言不发。
珊莎感到失望,她嘴角的弧度显示她一点都不开心,她有气无力的摘下头顶的花环,轻声说道“晚安,猎狗”
猎狗没有错过她转身瞬间眼神里的失望,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。
“我喜欢你的声音”他的嗓子干涩局促,浑身的肌肉紧紧绷着。
“我喜欢你”这句话的声调比前一句更低。
他看着珊莎一动不动的背影,满心绝望的把藏在心里的最后一句话出口“不……我爱你”
她也许会觉得自己无比恶心吧,抛去了海那边的恩怨情仇,抛开了身份,她依旧高贵美丽,只要她愿意,男人们会为她前赴后继。
她不再需要他的蛮力,而自己却觊觎她的肉体和感情。
猎狗猛地起身,大步朝门外走去。
“站住”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袍。
珊莎踱到猎狗身边,神色闲适从容,她逼他坐回橡木椅上,用手轻抚他烧伤的那半边面颊。
猎狗想躲。
这是丑陋,是耻辱,是他无法面对的悲惨过去。
“还疼吗?”
“不”
“我们是什么关系,我以为你早就知道。”
猎狗愣着了。
不,他不知道。
“吻我吧,亨特先生*。”
亨特是过海之后,她为他取得姓名——桑铎·亨特。
“这是珊莎·亨特得命令”
他的吻落在她未离开的手心,吻得虔诚又卑微。
珊莎慢慢的将脸贴近他的脸,然后她的红唇落在了他的伤疤上。
“这是给勇者的嘉奖”
这是劫难。
烈火焚烧的劫难。
他没有死在野火纵横的王城,他只会死在自己的欲.火之中。
这一晚,猎狗终于睡进了主人的屋子。
屋子里的桌垫是她亲手绣的,窗帘的样式是她几经挑选的,花环是她从五月节赢来的。他的鼻尖充满了玫瑰的气息,这是她身上自带的香气。
当珊莎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,拖着酸软的身体下楼时,看到猎狗正挥汗如雨的对付一块木头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珊莎微微挑眉。
猎狗挥舞着斧头。
“你为什么不看我”
猎狗不敢看她,他清楚的记得早上冲凉水澡的狼狈,有了肌肤之亲后,他就连看她一眼都忍不住……他的脑子里满是她的娇.吟,是她不知因为快乐还是痛苦的蹙眉,是她咬着下唇略带抱怨的眼神。
“给你打张新床”,猎狗粗.喘着,一把好力气全都用在斧头上。
珊莎没错过他红得滴血的耳朵和被顶起的裤头。
她笑出声来。
她知道他想要她,从最开始他就想要她,那是来自本能的欲.望,可他学会了克制,学会了尊重,学会了爱。
珊莎不记得自己过去怎么想的,她曾爱慕百花骑士那样的男人,她曾向往成为人人称羡的贵妇人,她曾以为自己会高高在上的过完华丽的一生。
可现在,她看着坐落在绿茵之上的石头屋子,屋子的家具是他亲手做的,壁炉是他找泥瓦匠搭的,被褥是他从镇子上买来的。
这里是一匹狼和一条狗的家。
注:hunter:亨特,英文中也有猎犬之意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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